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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个价，这行没法干了”，曾经的锂矿炒家对着下跌的锂价说道。

五个月前，这名锂矿炒家在江西宜春上演《疯狂的石头》。

男女老少扛着锄头进山，“本地的、广东的、江西本地的，做木工、做陶瓷、种地的，各行各业的人都涌进来了”，村民表示。

这疯狂的一幕，是为了倒卖锂矿。

据村民透露，挖一天就能赚五六百元，甚至上千。锂矿能成为《致富经》，自然是这一时期锂矿价格暴涨至59万/吨，已然成为“锂时代”的“理财产品”。

“有锂走遍天下”，就连“宁王”宁德时代、“锂王”赣锋锂业带着天齐锂业、融捷股份一众“小弟”杀入锂矿市场，争夺矿产资源。

然而一年过去，锂价从60万/吨跌破20万/吨，“锂浪”的潮水褪去，出手阔绰的宁德时代会是亏损最严重的玩家吗？

疯狂的石头

2022年11月，电池级碳酸锂国内混合均价一度高达60.4万/吨。

A股市场掀起“有锂走遍天下”、“家锂有矿”、“锂超疯”的热潮。据最新数据，天齐锂业、赣锋锂业、融捷股份2022年的营业收入分别为404.49亿元、418.23亿元、29.92亿元，同比增长427.82%、274.68%、225.05%。

三家“锂小将”的毛利率均在50%以上，天齐锂业的化工产品销售毛利率更是高达85.85%，要知道堂堂“宁王”宁德时代在同期的毛利率也不过20.25%。

稳坐盈利“头把交椅”的天齐锂业更是被证券公司的分析师尊称为“成长股”，锂矿的周期性被“资深分析师”抛之脑后。

“锂超疯”的价格令下游的动力电池企业叫苦不迭，但是为了“保生产”，不少企业还是硬着头皮投资锂矿。据统计，在2022年投资锂矿的公司就有宁德时代、比亚迪、紫金矿业、中矿资源、赣锋锂业、雅化集团、金圆股份、天铁股份、四川路桥、科力远。

多家企业中，就是宁德时代出手颇为阔绰。

19天鏖战9次熔断，斯诺威股权拍卖战一炮而红，宁德时代强势入局，以64亿的出价杀出重围，从协鑫能科、天华超净、盛新锂能的火热争夺中截获斯诺威股权。

64亿的出价，较第一轮拍卖2亿元的起拍价暴涨3200%，宁王对锂矿的热情可见一斑。斯诺威之外，宁德时代投资了北美锂业、刚果Manono锂矿、奉新县枧下窝矿区、玻利维亚盐湖。

就在宁王积极扩大“锂王国”版图的时候，锂矿的价格断崖式下跌在背后给了宁王一枪。据上海有色网发布的数据显示，4月20日锂电材料报价全线下跌，电池级碳酸锂跌破18万/吨，报17.85万/吨，今年迄今累计跌幅超65%。锂矿暴跌的“暗枪”让宁德时代不得不重新审视手中的锂矿。

据宁德时代披露的2022年年报数据显示，宜宾市天宜锂业科创有限公司和志存锂业集团有限公司的长期股权期末账面价值为21.17亿、9.9亿。

两家公司正是宁德购买锂矿的重要把手。考虑到锂价暴跌和会计的谨慎性原则，宁德时代或许需要对两家公司计提长期股权投资减值准备。值得注意的是，根据会计准则，联营公司长期股权资产的资产减值准备是不可转回的。

不平等协议

锂价下跌打乱了宁德时代的一步大棋。

宁德时代前不久提出返利计划：

2023年至2025年，整车厂采购宁德时代的电池按碳酸锂价格联动方式定价。年底结算时，客户采购的电池中对应的碳酸锂价格超出20万/吨的部分，50%按20万/吨结算，另外50%按市场价格结算。

关键词，超出20万/吨。

计划提出时，电池级碳酸锂的价格仍在40万/吨之上，车企依旧能拿到宁德的“返利”，会和宁德时代签订长期协议。但是现在电池级碳酸锂的价格是17.85万/吨。

返利计划已然沦为“不平等协议”。

宁德时代是否继续返利计划，是否能够继续，值得打一个问号。

据晚点报道，锂矿价格跌破合同价，很多公司为了省钱宁愿违约晚提货“当锂价跌得这么快时，违约罚的钱相比早提货亏的钱，已不值一提。”

宁德时代是否会迎来违约潮。根据财务数据显示，2022年3月31至2023年3月31日，锂矿资源居高不下的时候，宁德时代的合同负债从150.5亿飙升至258.7亿，上涨71.93%。

金额巨大，合同价高、期限还不短。蒋理曾透露：“车厂尤其是乘用车企的定点合同一般是5~6年，那么我们从2022年开始接的订单，已经是2026年以后到2030年以后的订单。”

宁德，能够守住旧订单吗？

值得一提的是，宁德时代近年来不断设立新厂房、扩大产能，积累了不少的存货。截至2022年底，宁德时代账上仍有766.7亿存货，同比上升90.72%。宁德时代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库存。

为此，宁德时代不惜降低产能利用率。据财联社近日报道，工人排班从之前的“做7休1”变成“做5休1”甚至“做4休3”，部分人员的工资从到手1万变成4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宁德守住旧订单的同时，还要快速拿下新订单。

但现实却给了宁王一巴掌。

过去锂价持续上涨时，“锂价上涨”共识支撑看涨预期，早买就是赚到，所以车企顶着高锂价也要和宁德时代达成协议。

但是如今锂价下跌幅度之大、速度之快时，迅速击破“锂价上涨”的共识，“疯狂的石头”沦为“越来越便宜的石头”。

车企心中升起新共识——“锂价还会跌”。

据中国地质调查局全球矿产资源战略研究中心发布的评估报告，截至2020年底全球锂矿评估储量折合碳酸锂大概就有1.28亿吨。锂并不稀缺，也不缺碳酸锂产能。据 SMM 数据，2022 年中国碳酸锂产能已有约 54 万吨，产量约 34 万吨，同比增长 39.1%，预计 2023 年产能还将持续释放。

下跌共识建立，锂价迎来戴维斯双杀。

何处才是锂的底？

真锂研究创始人、总裁墨柯预计年底碳酸锂价格可能会跌至15万/吨以内，2024年的碳酸锂最低价格可能会达到5万/吨左右。

孚能科技董事长王瑀表示，碳酸锂实际成本在3万/吨左右，预计价格还会进一步下降，未来下探到每吨10万以下也不是不可能。

下跌之下，难有勇夫和宁德签订订单。据极氪CEO安聪慧测算，碳酸锂价格每降低1万/吨，对极氪新能源车成本的贡献就是575元，毛利的贡献为0.2%。

为了多赚575元，车企想再等等，宁王得再等等车企。

千亿豪赌

“赌性”二字贯穿曾毓群的人生，曾毓群的办公室里，就曾长期挂着“赌性坚强”四字。

2021年锂矿价格大幅上升，曾毓群近千亿筹码押注钠电池、电池回收产业。据统计，佛山基地投资总金额不超过人民币238亿元的，建设50万吨废旧电池材料回收及相应的磷酸亚铁锂正极材料；宁德福鼎基地总投资约217亿，规划产能包括30万吨电池回收；宜昌基地：项目总投资约320亿元，规划建设年产4万吨再生石墨和30万吨电池循环利用。

电池回收行业是个赛道吗？中泰证券预测2025年废旧动力电池回收市场空间为331.4亿元，2030年可达1485.33亿元。

乍一看，电池回收是个好生意。但电池回收行业现在不是一个好赛道。

新能源汽车销量迎来2021年大爆发，按照早期动力电池平均5-6年的报废周期，动力电池的退役热潮要等到2026年。

也就是说，宁德时代押注千亿的电池回收赛道，在2026年才能将奖金兑现。

但宁德时代能等到2026年吗？

专业人士研究表明：以NCM523正极材料作为实验对象，按照市场情况，花费2.5万加工1吨锂电池废料可以回收95.7公斤碳酸锂。也就是说，在废旧电池获取成本为0并且碳酸锂价格为25万的情况下，锂金属回收价值仅仅只能够覆盖加工成本。

25万是锂回收的“生命线”，这还是在条件良好状态下的理论成本。事实上，锂电池废料从终端到回收厂，这中间需要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废品回收网络，宁德时代需要付出更多成本获取废旧电池。

25万＞18万，电池回收已然不具备经济性。

回看电池回收行业，2021年企业数量从3400家飙升至24503家，增幅近720%。

电池回收行业研报上写满了“环保”、“优质矿源”的字样，分析师对其赞不绝口、拍案叫绝。短短不过两年，过去定期更新的电池回收周报的研究所也在今年年初灰溜溜的断了更新，小甜甜变成“牛夫人”。

究其根本，都是一个“锂”字。

锂矿价格如山体滑坡下滑，挖矿人“点石成金”的美梦破碎，出手阔绰的宁王被一颗“锂矿石”划伤。

宁德时代，终是沦为了炒作锂矿时代的“输家”。